【方应看】月明浮生看
一
今日街上仍有浮圆子卖，我边慢吞吞的吃着边想桃花酿。在汴京有梨花雪，有我不爱喝的兰芷，有打一角都让我心疼的流霞……追命师兄不在，我也喝不了多少，但想想味道，总觉得酒馋。
我若是寻得了王希孟，要回去怕也是喝不到这些酒了。
心思飘出去太远，一个圆子给我咬了乌黑的馅料淌出来，我才听到笑声。下意识转过半个身子就被扇子敲了额头，还有淡淡的龙涎香味。
果真是方应看，也就他看我吃圆子还要笑。
“你这女人，吃都能吃到嘴边。怎么，嫌神通候府的厨子做不好，还要跑到街上来寻吃食？”
我听闻下意识拿袖子掩着抿了抿嘴，并没有芝麻馅，还以为是从勺子上蹭到脸了，结果方应看拿扇子敲了敲手，“逗你，你竟还当真？”
…我在心里给他扎小人，也不知方应看多喜欢重回三岁，面上很没风度的小声哼了一声，继续吃我的圆子。一边含含糊糊的应付“我从上元到今天就吃了两碗，次次都有你方侯爷……”
后半句被圆子填了嘴，这家浮圆子做的皮薄而软糯，馅又多，方才被我咬了口子也不烫嘴，香甜入口，暂时顾不上身边这个寻我开心的人。
二
等我吃完一碗满足的搁下勺子，才发现他坐在身边一直撑住头盯着我看，看惯了他斜飞入鬓的眉，只觉得柔和，我对自己日渐偏移的审美观适应良好，用帕子擦了擦嘴，还未等我开口他又抢先了。
“本候寻你本是想带你去三合楼尝尝新出的招牌，你都不等本候说，一碗浮圆子先下肚，真是…”
我心说那也没见你在我吃的时候说，但也知晓他又会说什么看我吃着像河豚便忘了的话，只是嘀咕说都买了也还是会吃，还不如趁着上元在市井中还未结束去看看灯。
三
在三合楼上看灯其实也未必比街上好看，况且上元已过，踩着尾巴就是看个热闹。我在雅座一小口一小口抿流霞，彭尖还来提醒我须得小心这酒劲。今夜不会有烟花盛景，也自然不会有醉人的风景，但酒没喝半杯，我却觉得心里醉。
说到底，我大概不属于这场舞台，可我也无法归去，去处我寻不到。每每想起蛊毒发作时的声音，我都觉身处之地飘渺不可触，但睁开眼，我又确实在神候府，有时也能见一见诸葛师叔，想起小时候我每逢诸葛师叔回自在门便想尽方法偷懒被师傅责罚的景象…
皆是真实的。
可又是谁的真实呢？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哪里是馋酒，多半是想借着酒劲多想一些而已。
方应看回来的时候我仍在抿酒，他皱了皱眉又让重做一份蟹酿橙，我忙去阻止他的铺张浪费，“这些够多了，哪里吃的完，不过温了些，我是想与你一同吃嘛。”
我这时想起方应看也是我在这里遇上的第一个与之前的我毫无关系的人，也不知他这位再世潘安看得上我哪里，还总把我比做河豚，豆芽菜，就不是个人。
可想想，似乎就是因为从前毫无交集，我才敢同他说那些想法。处在这太平盛世的末尾，他是最能看清局势的那批人，看到他未曾动摇，我就总生出奇怪的念头，觉得我本应在此，应看他沉浮，或者紧紧抓住他，让他有片刻喘息的余地。
对着方应看，我很难想起今日是原本世界的“情人节”，即使是宋时还未传入，但我总不会忘，也不会平白出来吃浮圆子，可见了方应看，我吃着三合楼的蟹酿橙看着元灯，还以为我又过了一个上元节。
哪有过了六天还放灯的，分明是方应看使唤彭尖去摆，我悄悄听着了。
四
三合楼的糖水芋头当真好吃，我吃到方应看又吩咐做一大碗送去神候府。我欢天喜地又觉得在方应看眼里我大抵摆脱不了吃了，一边欢喜一边愁。
“你整日都在想什么？”方应看伸手来揉我头发，我看他放着的扇子上那个别致的扇坠，本来躲闪的动作停了一下。
我并不辛苦绑的本来就不牢的发型就结成了一团。
那扇坠是我后来绣的，绣坏了一桌子以后的成品，说实话还不如我杭州买的，努力了一个多月，还把自己手指戳成马蜂窝，尽管真的不怎么样，我还是把它送了出去。
得到了别致的评价。
真的看方应看挂上去了，我才意识到到底和买的有多大差距，原先那个好歹能说有意蕴只是不够精细，现在只觉得越看越惹眼，当真…
别致。
五
但都经历了穿越这等人生大事，我心态也调整的极好，我选择不看。方应看在给我绑头发，一如在华容阁时，他总是小心的理开那些结在一起的部分，我给自己梳洗都没这么细心，但又不觉得他不应如此，只是想着这月照进窗果真如锦缎和白玉，配方应看这身，实在好看。
大宋风雨飘摇，我却觉得我稳稳的坐在这里，同方应看一起，连那丑丑的扇坠都顺眼了很多。
待他给我重新梳好头发，我骤然间想起什么，卖关子让他转过身，拿着浅色玉簪花香的胭脂在唇上点了点。
六
“方应看。”我唤他转回来，“明年我还想同你，吃浮圆子。”
他被这灯火和月光照亮，远比那花灯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上元才吃浮圆子。”
…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我念着这男人怎么就不会读气氛，正欲气鼓鼓的假想往他梦里塞一个池塘的河豚，就觉得他的脸在眼前骤然放大，蜻蜓点水的唇间触碰一下子让我哑了脑子里的想法。
“明年同你吃玉簪花糖水芋头。”
风花雪月果真是世间一等畅快的事，风凭念，花随心，雪知意，在此月与心上人拥吻，正称得，风花雪月。
后记
我发现没有玉簪花糖水芋头，但是神通候府的厨子什么都能做，还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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